我与张进才先生(字公清)初识,应该追溯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了,那时,他是市计划委员会主任。
计划委员会,发改委前身,其职责与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战略密切相关,是改革和开放初期调节、组织、解决经济运行中重大问题的决策部门之一。当初,想必先生在如此重要的领域领衔担纲、运筹帷幄,各项工作应该是如鱼得水的。记得有一次在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听他做全市经济和计划发展的报告,因为我当时在单位多涉文字工作,少不了为领导起草个工作报告啥的,所以用心。我注意到,他的这份报告竟然没有“穿靴带帽”,没有在某某某的领导下、在某某某的关心支持下就直接进入了正题,而且对当前形势的把握、对现实问题的分析乃至解决问题的建言均精准到位,有理有据,通篇绝少颂词,反倒在点评时弊时语言犀利的近于刻薄,这在当时的官场是绝对让人瞠目结舌的。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对他有了第一印象—一位刚正不阿、脑子里有思路、肚子里有东西的政府另类官员。
后来,由于工作关系(当时地税部门曾将“固定资产投资方向调节税”委托市计委代征代扣)接触的时间多了,发现了他的多重性格:工作中,他是“官场硬汉”,眼里揉不得沙子,最见不得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谄媚拍马这些苟且之事;生活之中,他又是一位敦厚和蔼的老大哥,温文尔雅,博古通今,风度翩翩。特别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他办公室,发现墙上醒目的位置挂着一幅国画,是一簇风雪中怒放的梅花,大片的留白衬托出漫天风雪中的虬枝绽艳,没有提款。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本人刚出炉的手笔。这让我吃惊不小,因为以我对当时社会的观察,象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应该没有这个精力和心情搞这些“旁门左道”,你想,官员们就算不上心自身工作,光官场上的那些明渠道、暗规则就够他们伤脑筋的了,何况平日里还要时时察颜色,观风向,战战兢兢。
现在看来,我们当时自认为对他十分熟悉,十分了解,其实不然,我们不过只是看到了一个工作中风生水起,人前温厚儒雅还略带清高的外表,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和沉淀,被我们甚至被他自己几乎完全忽略了,今天回忆起来,他当时的状态应该是醉翁之意无奈酒,梦在山水之间也!之所以能够遏住自己不醒的梦而专致工作不辱使命,那正如称杆上的秤砣——本性使然。
如今,已是梦醒时分——我是说我自己。犹如一觉醒来,日夜转换,斗转星移。昔日的计委主任,已成为今天的中国书画研究院理事、香港美术家协会会员、兖州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兖州国画院院长。但是,在我眼里,先生执着依旧、儒雅依旧、甚至打由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清高隽傲之气依然如旧。
在兖州国画院,先生有自己的私人画室,那是一间十分独特的工作室,那种大气,真正彰显了主人的内在秉性:画室是半开放型的,一张长十几米、宽两三米的画案占据了“半壁江山”,周围墙上、几上、架上、甚至案前的地面上,全是先生自己或他人的画作;据我的粗略观察,在墙上显要位置悬挂的,大都是名人字画,因为在那里我见过黄胄先生的《五驴图》,王恤珠先生的山水、乔羽先生的墨宝以及傅星伯先生的《松鹰图》等等,侧墙以及几上、架上的,大都是先生较为得意的近作,其中不乏近几年的获奖作品。如曾入选全国书画展并获金奖被中国书画院收藏的巨幅《荷风清晚》;入选全国书画展的《芦塘秋雁》《五谷丰登》以及入选上海世博会书画名家邀请展并由上海国际世博组委会收藏并签字授予收藏证书的作品《清风鹤露图》等。至于案前地上铺陈的,当是刚刚出炉的手迹,有的甚至还浮着淡淡的墨香。绕过一个回栏,与画室隔空相对的,是国画院九曲回转玲琅满目的百米画廊。有一次,我在画廊看画展,不经意间回头一瞥,对面画室全景竟然尽收眼底:背面山高水长,周围山花烂漫,到处花鸟鱼虫,身着红色T恤的公清先生站在画案前挥毫泼墨,置身画海之中,像一枚瀚海航标,飘逸醒目,怡然自得,俨然是一幅画中之画,一幅立体的公清泼墨图!
其实,真正的享受是看他画画。他曾把自己称作“画痴草民”离开工作岗位的这十几年,正是他潜心研磨,倾力创作的高峰期。先生多年来一直倾心于国画艺术,长于泼墨山水,更擅长写意花鸟,他说,花鸟是大自然最灵动的音符,而写意花鸟则是画家在描写大自然过程中最酣畅淋漓的奏鸣曲谱。看先生画画,就象赏读一部名著,不知不觉,便与作者一起,融入了那种出神入化的故事情节之中:有时,你得凝神屏气,为枝头那一对呢喃的鸟儿,生怕一不留神惊扰了它们;有时,你得负手远观,苍鹰刚刚降落在巉岩之上,巨大的翅膀还没有完全合拢,那种凌傲之气逼得你不敢近前;有时,你得闭目冥想,感觉周围似乎浮动着缕缕花香。观赏先生的作品,有如品劲酒香茗,总感觉回味无穷:三笔两笔墨荷,便勾勒出“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一丛叶乱枝斜的芦苇,几只迎风翻飞的鸟儿,便营造出“一湖秋水半凝寒”的萧杀。有时,明明是一片留白,却让人浮想联翩,思绪飞扬;有时,仅仅是一行题跋,反倒更显笔墨鲜润,气势耸然。曾经有媒体这样评价先生的艺术造诣:“公清先生作品风格古朴淡雅,天趣自然,无炫目华彩,无小节雕饰,经迁想而妙得,以意入画,当在似与不似之间,虽寥寥数笔,然意、趣、神、形四者皆俱也。”
山之高,皆因积淀深厚,海之阔,全凭广纳百川。几十年来,公清先生在国画领域所取得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但这背后漫漫求索的艰辛,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先生常说,在艺术的殿堂前,自己充其量只能算作一个刚刚叩门的后生。可一旦叩开这扇大门,他便成了高尔基笔下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鲁迅笔下吸水的海绵,那种激情与陶醉,常让人心生感慨。我曾经问过先生:您每天这样没完没了的画不烦吗?您每天站在画案前八、九个钟头不累么?先生说,有一种享受叫做: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过程全是享受,哪还有什么辛苦?是的,我完全赞成先生的观点,人的精神追求一旦得到提升,那种源动力,便象空气与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正象登山之人付出的同时更多的是吸取,先生一路走来付出的是艰辛,吸取的是精华。凡是别人的优点、特点、精到之处他都细细的揣摩研习,吸取利用。在绘画技法上,他远师古今先贤名士,如吴昌硕、潘天寿、石涛、八大、齐白石、黄胄等国画大师,近法身边的能师益友,他还经常与画坛好友、知名山水画家仙福民先生一起切磋绘画技艺,谦恭好学。先生悟性高、思维灵活,从来不囿于窠臼陈法,而是一切顺从自然,大朴不雕。因此,纵观先生画作,画风细腻,构思精巧,画卷舒展,在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中,既有白石之“趣”,又及雪个之“奇”,兼显缶老之“朴”,花鸟虫鱼人物山水每每蓬勃生动,妙趣横生。
常言道“诗言志,画抒胸”。作为知名画家,先生对于真、善、美的追求,画里画外高度一致。2013年年底,由先生倡导、市委宣传部精神文明办牵头、兖州国画院及富居家具城发起的“兖州首次书画慈善义捐”活动在兖州富居家具城举行。许多知名画家有感于先生的爱心善举,纷纷带着自己的作品参加了义卖活动。活动取得了圆满成功,当天拍出作品70余件,得善款近12万元,通过青年志愿者协会将全部善款用于对贫困家庭及道德模范家庭的救助。先生常说,善事佛缘,乃书画家修行之道、做人之本,就像国画题材来自于大自然,画家永远与自己的根基血脉相连。
“徜徉尺素间,进退烟云里”是先生毕生的梦想与追求,而“在那青绿、浅绛的山水之间绽出一朵别样的花儿来”则是我们共同的期望,让我们拭目以待。